走过绯闻风霜的“玫瑰之约”

“我的绯闻和婚变曾多次在县城引起轰动……与命运抗争，我已是遍体鳞伤，但我非常希望能有机会站在电视镜头前，最后一次当自己生命的主持人。

——摘自女主人公写给《玫瑰之约》编导的信札。

1998年10月30日，在湖南电视台名牌节目“玫瑰之约”的演播室里，6个女嘉宾中唯一一位来自县城的叫曾晓雯的离异女子忍受着“绯闻”缠身的伤痛和压力，真情倾吐了她对生命的不倦追求和对爱情的清白坚守。她坦诚善良的心声赢得了广大观众的理解和同情，近10万人拨通了该节目的热线电话，他们一致推举曾晓雯做了这一期的“玫瑰小姐”。曾晓雯为此也激动万分，借助“玫瑰之约”，她终于勇敢地摆脱了世俗舆论的恶毒偏见和非人折磨，开始了她在阳光下精神自由而又呼吸畅快的新生活。节目之后，笔者特意采访了她。为尊重她的意见，我们隐去了她所在县城的真实地名，请读者理解。

曾晓雯出生在湘中一个县城，母亲是基层计生委主任，父亲在银行任职。聪明漂亮的她有一副银铃般的嗓子，从小爱说爱唱，梦想着当一名文艺节目主持人。可命运没有青睐这位女孩，报考音乐学院失败后，她从电大财会专科毕业，进了县农业银行工作。

参加工作不久，多才多艺的曾晓雯便在行业及县城举办的唱歌演讲比赛中多次获奖。她出众的才艺也引起倾城注目，一些电台、电视台相继邀请她担任播音员和节目主持人。

1992年初，24岁的曾晓雯经人介绍与县城中医院医生黄至武相识。黄医生英俊潇洒，言谈举止不俗。刚接触，他就毫不隐瞒地告诉她：“我的腰膝有毛病，到处疼痛，说不定将来要瘫痪的，你可得想想清楚。”

黄至武的坦诚使曾晓雯深为感动，在众多的追求者中她毅然接受了这门婚事。黄至武的风湿病果然不轻，曾晓雯发动全家想尽办法帮他进行治疗，只要打听到哪儿有好药好方子，无论多远她都会赶去。为了减轻他的疼痛，她甚至学会了认穴推拿，短短几个月的恋爱史，几乎全部内容都是治病。

当年年底，曾晓雯做了黄至武的新娘。婚后黄至武的病情一度恶化卧床不起，曾晓雯挺着怀孕的大肚子，每天除了上班，忙家务，还吃力地坚持替丈夫按摩。望着心爱的人忙出忙进，黄至武感动地说：“有你做妻子，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幸福！”在曾晓雯的精心照料下，他的病奇迹般地逐渐好起来。

1994年2月，曾晓雯生下一个活泼漂亮的女儿，取名米米。此后两年在抚养孩子的同时，她不仅在银行工作出色，当上了县农行金穗卡储蓄部门负责人，而且积极参加省、市、县举办的各类知识竞赛及文艺汇演，成功主持了数不清的晚会和电视节目，还在报刊上发表了几十篇散文诗歌。事业的成功并没有妨碍她做一个好母亲好妻子，这两年，她一家三口过得十分甜蜜。

然而，伴随着曾晓雯知名度的提高，不知从哪个角落里刮起阵阵冷风，谣传风姿出众的她像只凤凰，迟早要抛弃平庸的丈夫展翅高飞。这些谣言像毒素浸漫在空气中，给曾晓雯的家庭带来隐伏的危机。1996年4月，医院派黄至武去省城进修一年，离家的时候，他放心不下妻子，忐忑不安地把满腹疑虑吐给了自己的父母。黄父是县卫生局副局长，黄母在医院工作，两位老人的耳里也刮进不少风言风语，令人将信将疑。

这年5月，县教育电视台拍摄一部水利建设专题片。曾晓雯在教育电视台做了6年业余播音员，经验十分丰富，台里决定由她担任这部专题片的播音工作。由于她白天在银行上班，电视片配音只好利用晚上的业余时间，地点在县教师进修学校，离县城约有五里地。曾晓雯像以往那样把孩子送到爷爷奶奶家，笑着说：“爸，妈，辛苦你们了。我拍电视也许回来得晚……”

“你真是去拍电视吗？”黄母怀疑地打断她的话。曾晓雯一怔，说：“电视台接我的车就等在门外。”黄母不再说话，黄父却语重心长地说道：“至武不在家，你做什么都该三思而后行，要顾全丈夫的面子，不要招惹群众说闲话。”

公公婆婆的一番话使曾晓雯目瞪口呆，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。无论她怎样解释，两位老人只是摇头叹气。没奈何，她强忍委屈请电视台的汽车转回，辞了播音工作，抱着孩子回家，痛哭了整整一宿。打这以后，曾晓雯深居简出躲避着流言蜚语，日子清静了几个月。

这年年底，湖南省歌舞团来这座湘中小城进行巡回演出，热爱文艺的曾晓雯舍不得放弃这个难得的学习机会，买了一张票，悄悄进场观看。

演出十分精彩，曾晓雯看得如醉如痴。轮到一位青年男歌手上台演唱《阿莲》，乐声响起时，这位歌手笑嘻嘻地宣布：“我将邀请本城最美丽的姑娘上台演出。我要把她当做心目中‘阿莲’来共同演唱这首歌。”

在全场观众的注视下，这位歌手走下舞台，竟向坐在第二排的曾晓雯发出了邀请。事出意外，曾晓雯不由得又惊又喜——和专业歌手同台演出，这不是她从小梦寐以求的吗？她激动得忘了一切，红着脸走上舞台。

青年男歌手向“心目中的阿莲”优雅地单膝跪下，声情并茂地唱完了那首《阿莲》。接着，他邀请曾晓雯一同演唱一首《心雨》，二人默契的配合赢得了观众潮水般的掌声，曾晓雯沉浸在成功的喜悦中。

曾晓雯万万没有想到，演出过后大约二十来天，她觉察远在长沙的丈夫忽然对她冷淡起来，不回信不接她的电话。原来黄至武听信传闻，误以为妻子上台配合演唱有不可告人的“隐情”，这位丈夫陷入了痛苦之中。

曾晓雯浑身是嘴也说不清，只好每晚写信述说自己的情怀。她整整写了二十多封信，才勉强平息了丈夫的怒气，夫妻二人重归于好。

安宁的日子没有维持多久，在那古朴闭塞的小县城，曾晓雯实在是太惹眼太出色了，一举一动总会惹来闲言杂语。从长沙进修回来后，黄至武陷入世俗偏见织成的罗网中，心里十分苦闷烦恼。他常痛苦地独自酗酒，醉眼朦胧时对妻子不是冷嘲热讽便是白眼相向。不久，这位脆弱的丈夫索性躲出家门，经常与一班朋友泡在一起，成了一个不回家的人。

也许黄至武太关注自己的尊严，忘了妻子也在遭受精神折磨，迫切需要丈夫的理解和呵护。丈夫不同寻常的自我保护方式给曾晓雯造成了很大误会，她以为是自己在丈夫面前丧失了魅力。而怎样才能让丈夫重新回家呢？她苦苦寻找着妙法。

一天，曾晓雯在银行金穗卡储蓄所上班，一位名叫邓建平的老主顾登门办理业务。此人从福建来湖南做建材生意，经常吹牛说有门路替人办理出国签证。曾晓雯这时灵机一动，暗想：“我要是出国留学，至武准会惊喜，女留学生，多荣耀呀！对，就这么办，让至武看看我的能耐，让他知道我是最优秀的！”

打定主意，她请邓建平替她办理出国手续，邓建平满口签应。拿走曾晓雯的照片和一些钱后，邓建平居然把她和自己的照片技术合成为“夫妻合影”。冒充她的丈夫，迅速办理了两张去澳大利亚的出国护照。发现邓建平弄虚作假，曾晓雯吃了一惊。邓建平忙向她解释说假冒夫妻是为了省钱。满怀疑惑的曾晓雯没有使用出国护照，她本来就不想出国读书，只是想利用出国留学这件事证明自己的价值，来挽留丈夫的爱。

然而，错误的方式只能导致相反的结局，曾晓雯办理出国签证不仅没有提高自己在丈夫心目中的形象，反而使丈夫感到妻子“花心”。冷战多月的小家庭立即战争升级，爆发了激烈的争吵。

1997年7月初，曾晓雯成功主持了县委县政府举办的迎接香港回归大型文艺晚会，接着又满怀激情地主持县妇联举办的《保护家庭奉献社会》演讲比赛，并夺得一等奖。她希望用这些举动向丈夫和家人证明，家庭永远是她最珍视最宝贵的，她决不会有意伤害亲人。

黄至武根本不相信发生在妻子身上的一连串“桃色新闻”全是巧合，心中怒火难抑。7月19日下午，他闻知在外经商的邓建平来到县城，立刻要求妻子约邓建平出面说清签证的事儿。曾晓雯自觉问心无愧，也希望赶紧结束家庭混战，欣然接受丈夫的安排，当晚8点左右，黄至武陪着妻子把邓建平叫出宾馆，带到曾晓雯的工作单位进行会谈。

其时银行早已关门下班，曾晓雯打开自己的办公室，三人还未坐下，黄至武忽然提出要买包香烟，转身又匆匆离开。几分钟后，银行保卫部门接到一个匿名电话，称办公室有盗贼入侵。此时，曾晓雯久等丈夫不来，心知不妙，忙领着邓建平离开。

两人刚退出门外，黄至武带领几名早已埋伏在此的汉子一拥而上，抓着邓建平拳脚齐下。混乱中他们还趁机抢去邓建平的手表、现金及金银首饰。曾晓雯没料到丈夫竟会做出这等过激的行动。在数百群众的围观嘲笑之下，她无言自辩，只气得浑身发抖……

风波发生后，当地警方接到邓建平报案，称被抢劫的财物三十余万元。经过初步调查取证，警方依法将黄至武刑事拘留。那段时间，曾晓雯成了满城街谈巷议的“大明星”，走到哪里都被人戳着脊梁骨骂。受不住舆论重压，她被迫匆匆逃出县城，调到一家乡镇营业所工作。

在那偏僻冷清的乡村小镇，才华横溢的曾晓雯失去了播音、当主持人的机会，远离了倾心热爱的现代都市生活。她无法忍受这种寂寞痛苦，更无法忍受谣言的攻击。她的孩子米米也不能没有母亲啊！求生不得求死不能，她悲伤地向法庭递交了离婚诉状，希望借助法律之手斩断不堪回首的恩怨纠葛。

“七一九”一案，曾晓雯的证词至关重要。邓建平找到她说：“你是个清白女子，难道能容忍丈夫毫无顾忌地败坏你的名声？你该惩罚他！”

尽管丈夫的过激行为伤透了曾晓雯的心，然而她不会由此昧着良心去报复她曾经深深爱过的人。她如实向警方反映了在邓建平被抢的金银珠宝中有些只是仿真制品。根据她的证词，警方调查认定邓建平实际损失财物应为5万元左右。

9月中旬，黄至武取保候审回到父母的住处。他和妻女共同拥有的家现在门窗紧闭，成了冷冰冰的空房。每次曾晓雯进城办事，总是不敢抬头看那熟悉的两扇窗子——她不敢追问自己为什么会面对这种悲伤结局。

1998年2月24日，曾晓雯送一位女同事到县城医院生孩子，忙完一切已是深夜两点。回小镇的公共汽车要天亮才开，她拖着疲惫的脚步不知不觉走向自己的“家”。在这风雨交加的寒夜，她格外留恋曾经拥有的家庭温暖。

推开房门，她惊奇地看见了久别的丈夫。原来黄至武恰好也在这天夜里来此向即将失去的家告别。两人泪眼相对，心底都翻涌起万般酸甜苦辣。曾晓雯哽咽着说了声：“至武，我好悔呀……”黄至武上前紧紧搂住妻子：“是我的错！是我的错呀！小雯，让我们重新开始吧……”

意外相逢使这对夫妻抛下所有的积怨和误会，他们惊喜地发现自己仍在深爱着对方！压抑已久的激情重新爆发，二人沉浸在失而复得的幸福中，感到比新婚还快乐。3月9日，法院开庭的前一天，曾晓雯撒回了离婚起诉，一心想和丈夫重修爱巢。

曾晓雯万万没有想到，流言蜚语仍像无形的钢刀，很快又把脆弱的黄至武逼到死角。1998年3月底的一个周末，当曾晓雯从小镇来县城与丈夫团聚时，意外发现丈夫不仅变得冷若冰霜，而且居然挽着另一个女人招摇过市，以表示与“风流妻子”彻底决裂。

“我受骗了！”愤怒中曾晓雯失去理智，冲进刚刚修复的爱巢，一边恸哭，一边发狂地撕扯窗帘，还往撕不烂的家用电器上放了一把火！

“110”警员闻讯赶到现场，看见清醒过来的曾晓雯已将火焰泼灭。这个被谣言击败的女子立在家的废墟中，满脸绝望之色。

几天后，黄至武向法院递交了离婚起诉书。4月中旬，法院开庭对这一离婚案进行调解，百余名好事之徒闻讯赶来起哄嘲笑曾晓雯，调解失败。1998年10月6日，法院判决黄至武与曾晓雯离婚。经过这么多反复折腾，曾晓雯已彻底心灰意冷，为求摆脱噩梦纠缠，她索性承认了所有绯闻指责，把房子家产让给黄至武，自己带着女儿和一腔悲愤回到偏僻小镇。

离了婚的女人是谣言的美餐，曾家老父母被女儿连累得不敢抬头见人，曾家的兄弟姐妹们也深被流言蜚语所困扰。为了避免孩子受伤害，羸弱的她陷入了绝望的深渊。

然而，在那最难熬的日子，一位朋友给晓雯寄来一角从报纸上剪下的消息——湖南电视台名牌栏目“玫瑰之约”本是未婚男女展现风采的园地，可是为了让婚姻离异者倾吐心声，电视台打算制作一期特殊的“玫瑰之约”。

曾晓雯胸中涌起一股强烈冲动，渴望向世人申辩自己的清白。可是，“玫瑰之约”男女嘉宾都是百里挑一的优秀青年，她这个被谣言重重包裹的女子能够获得这种机会吗？

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，她给电视台编导写了一封信，信中真诚倾诉：“我的绯闻和婚变曾多次在县城引起轰动，也许参加‘玫瑰之约’会再次引发风波……与命运抗争，我已是遍体鳞伤，但我非常希望能有机会站在电视镜头前，最后一次当自己生命的主持人。”

她不寻常的经历引起电视台编导的注意。通过对县城有关部门调查落实情况后，编导们毅然决定向世俗偏见挑战，将曾晓雯邀请为嘉宾。

曾晓雯亮相的“玫瑰之约”安排在1998年10月30日播出，消息迅速传到那个县城，果然再次引起轰动。电视播出那天县城万人空巷，许多商店提前关门，黄至武所在的医院甚至组织集体观看。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，饱受婚变之苦的她说的第一句话竟是：“我的丈夫朴实坦诚，是个好人……”

是的，她没有倾吐满腹苦水，没有怨恨与悲伤。面对她无比热爱和熟悉的电视镜头，她动人地展示了现代女性对生命的不倦追求和深沉宽广的爱。荧屏中的她以夺目风采折服了海内外观众，观众热线把她评为当期的“玫瑰小姐”。节目播出后，写给她的交友信如雪片飞来，一对美国老夫妇从大洋彼岸寄来热情的信函，希望能把这位出众的中国女性选作儿媳。

曾晓雯的情怀也感动了古老县城，一些曾经诋毁过她的人打电话向她道歉，一些因误会而远离她的朋友向她重新伸出友谊之手。节目播出的当天夜里，她的前夫黄至武感动悔疚之中特别设下几桌酒宴，请目睹他们走过痛苦婚变道路的同事们共同举杯，为曾晓雯的明天给予真挚的祝福。